30年前,我立志要成为一名作家,以文学创作来改变自己的命运。能加入中国作家协会,是我那时候的梦想。在那段岁月里,我像发了疯似地进行文学创作。经过不懈努力,我的小说处女作终于上了《安徽日报》文艺副刊。从那以后,我一发而不可收拾,作品频频出现在各地文学报刊上。
为了更好地拓展自己的事业,也想为自己能顺利加入中国作协铺平道路,我便萌生了到鲁迅文学院进修之意。1997年6月,我辞去工作,揣着自己仅剩的5元钱,找大哥借了200元路费,直奔北京,圆我心中的作家梦。
初来北京时,我举目无亲,茫然四顾,那种艰难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。这期间,我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流浪人。白天,我提着随身带的旅行包,四处找工作。几天功夫,我随身带的5元钱早已花光,身无分文,我只能喝自来水,吃从家里带来的方便面充饥,有时两天只能吃一包方便面。
白天的日子还好受些,到晚上可就难熬了。那时,住旅社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,只要能有个地方落脚就谢天谢地了。我不得不像打游击一样,不断出没于车站、涵洞、地下通道……就那样随便找个地方睡上一觉。记得有一天晚上到地下通道过夜,过道没有路灯,蚊虫乱飞,跑了一天的我刚坐下就睡着了。睡梦中,感到有人踩了我一脚,等我惊醒过来,只见那人回头惊慌地说:“原来是个傻子,吓我一跳……”
由于值班巡警巡夜,我再也不敢到过道、涵洞去睡,我只好往那些建筑工地的临时工棚里跑。有一天晚上,我刚找到一处能挡风的墙角,正准备躺下,几道雪亮的手电筒灯光直射过来,照得我睁不开眼。接着,就有几个人上来,扭住我要送派出所,他们怀疑我是想来工地做小偷的。我从几个人的口音听出是老乡,连忙用家乡话向他们解释,几位老乡得知我的处境后,便答应我以后晚上可以过来陪他们一块住……
第二天,在与老乡的闲聊中,我得知有个老乡在宗教文化出版社当编辑,正需要人帮忙编书。知道这个情况后,我立即找到这位老乡,老乡看过我的作品后,当即决定留用我。我告诉老乡,来北京的目的是想上鲁迅文学院深造学习。老乡非常支持我,答应帮我筹齐学费并包吃住。我到老乡处安顿好后,便去了鲁迅文学院,留下应试作品及联系地址,再回到老乡处一边编书,一边等待鲁迅文学院的消息。
到了8月中旬,我终于收到鲁迅文学院的录取通知书。一看学费,吓了一跳,每学期3200元。拿着老乡给我的编辑费2600元,来到鲁迅文学院报到,我想还差600元学费等打工挣钱后再缴。鲁院报到处负责人因学费不足而感到很为难,无奈我只好找到院领导,院领导说:“就算你现在有了学费,可你的生活费怎么办?学院规定学员在校期间不准出外打工,要保证学员出成果和教学质量。以你现在的情况,还是先去找一份工作,等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再做考虑吧!”
听了院领导的话,我只得忍痛放弃上鲁迅文学院的念头。这期间,我一边做自由撰稿人,一边继续找工作,很快就应聘到一家国字头的报社做了一名报纸采编人员。从此,我走上了从事新闻工作的道路。
在报社工作期间,我凭着扎实的写作基本功,敏锐的思维能力,进行了一系列标新立异的选题策划,使报纸影响力大增,也为自己挣了一笔不扉的生活费,深受总编赏识。后因种种原因,报纸停刊,我不得不离开该报,重新找工作。1998年10月,经过严格考试,我被《中国劳动保障报》聘为编辑、记者,成了一名名符其实的新闻工作者。
经过自己的不断努力,我终于在京都的新闻界站稳了脚跟。虽然这些年换了不少新闻单位,但也确实让我有了更高层次的人生体验,比如随同部委领导一同到地方检查工作,我的名字赫然进入“国务院检查小组”成员之列,当初的心情真是诚惶诚恐;再比如每年参加“两会”采访,居然也能跟党和国家领导人同处一室,心中的神圣感油然而生;还有,每当接到地方一些老百姓的投诉材料,我居然也能像检察官一样义愤填膺,一心要为老百姓主持公道……凡此种种,足已让我感到“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”的神圣和自豪。
记得在2000年的3月份,河南省固始县曾有三千农民联名反映,当地村干部和地方政府领导相互勾结,贪脏枉法,欺压百姓。我跟其他几位同行在深入农民家庭实地采访后,得到了翔实的第一手资料,写成新闻纪实稿《3000农民在呼唤》,在《中国劳动保障报》发表后,引起全社会强烈反响并受到高层领导关注,《法制文萃报》在头版头条予以转载;《今日东方》杂志在转载此文时,还加了编者按,并邀请有关专家予以评说。有位女青年在北京某企业打工,公司无故拖欠其工资。接到投诉后,我到该公司进行调解,促使公司及时结清工资……
屈指算来,我在北京漂泊已20余年,在这20年当中,我不但通过自学取得了大学本科文凭,并在从事本职工作的同时,坚持业余文学创作,迄今在全国各地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200万字、纪实类新闻作品300余万字。并出版了长篇纪实文学《农家女肖云燕与萨马兰奇》及非虚构作品选集《花落人间》、散文作品集《岁月生出的杂念》、短篇小说集《红尘殇事》等,作品被多家出版社收入文集出版,散文《一座城,与我的非公共生活》获得第五届中国报人散文奖。
更令人欣喜的是,时隔20年后,我被中央直属机关相关部门推荐,终于如愿以偿走进了心中的文学圣殿,成为鲁迅文学院第33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的一名学员。鲁迅文学院,在我心中曾经是那么神秘,那么遥不可及。20年前,我因贫穷与这座被称为中国文学界的“黄埔军校”擦肩而过,如今,在我不再为学费发愁时却可以免费来学习,这充分说明我们的祖国已进入世界强国之列,国家财力增加了,有了进一步夯实文化软实力的强大经济基础。看着眼前那张粉红色的录取通知书,我百感交集,激动的泪水情不自禁地从心里迸发出来……
2017年9月7日,是我到鲁迅文学院报到的日子。我怀着朝圣的心情走进鲁迅文学院的新校址,恍若隔世,一切显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。鲁院的新校址坐落在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大院内,与东八里庄20年前的老校址比较起来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一切都是新的,新校舍新设备,连宿舍的电脑都配备的是最新的,每个学员都能免费住上单间宿舍。在教学楼大厅回形的廊壁上,铭刻着鲁迅、沈从文、巴金、矛盾、老舍、叶圣陶等等大师们的肖像,一切都显得那么庄重、神圣。站在这些文学大师们的肖像下,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,在感慨、惊叹之余,陷入了深深的沉思……
“文运同国运相牵,文脉同国脉相连”。我相信,在这个波澜壮阔、恍如大唐盛世的伟大时代,文学也必将承担起反映这个伟大时代精神的历史使命,传承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,成为人们共圆“中国梦”的精神之塔!
在鲁院学习期间,我在指导老师的鼓励下,再次向中国作家协会递交了入会申请并顺利入会。当我接到入会通知时,心潮起伏,感慨万千,很久以来,我没有如此痛快而又真实地感动过,连自己都觉得十分难能可贵。我想:人生的价值是在磨难中体现的。北漂生涯虽然让我吃过一些苦,但这些磨难却成为我最宝贵的财富。20年的漂泊使我对这座城市有了更新的认识,我终于明白我在这座城市守望的是什么。
一个人不怕出身低微,就怕你不努力不奋斗。当奋斗获得了成功,当生活给予了你真实的回报,再回首往事时,该是一种怎样的快慰和乐趣。我发自内心真诚地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,感谢生活,感谢北京!
洪 鸿,安徽太湖人,现居北京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鲁迅文学院第33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。当过下放知青、做过工人,在中央媒体做过编辑、记者,现为专业作家。迄今已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、出版过各类文学作品300余万字,有多篇作品被入选各类文集、年鉴出版,曾获第五届中国报人散文奖等奖项。出版长篇纪实文学《农家女肖云燕与萨马兰奇》、散文集《花落人间》《岁月生出的杂念》、短篇小说集《红尘殇事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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